铖王妃没想到棠悦会说不让她去柳家，她皱眉：“可是柳家那边，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不会。”

“那你……”

“柳瑾修他们会来找我的。”

棠悦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急的是柳鸿他们，臊的是柳家的脸。

她一日不回柳家，外头人就会一日记得柳家人做的事情。

只要她稳得住，柳家会比谁都先跳脚。

铖王妃是知道柳棠悦曾经有多粘着柳家那长子，以前不管做什么时都是一口一个阿兄，谈及柳瑾修时也满是亲昵，可如今却是直呼其名，提及柳家更是冷淡，她只觉是柳家伤了外甥女的心。

“好，姨母都听棠悦的。”

“姨母最好了。”

柳棠悦靠在铖王妃肩头轻蹭了蹭。

铖王妃被小姑娘撒娇弄得心软，满是疼惜地摸摸她头发：“你与楼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认你当义妹？”

棠悦下意识摸了摸颈间挂着的龙纹佩。

回京的路上楼钺跟她说过，赠她玉佩的那位薛姨已经亡故。

他说薛姨出身显贵，族中曾是京中最鼎盛的世家之一，可是当年因为招惹小人被人所害，薛家上下更是摊上谋逆大罪九族尽诛。

这龙纹佩是薛家传家之物，京中不少权贵都认得，而且当年与薛家有仇的人如今不少都立于朝堂身居高位，若是被人看到她戴着薛家的东西，极容易惹来麻烦。

楼钺叮嘱过她，将龙纹佩收好，也别与人提及薛姨的事情。

柳棠悦不怕姨母会与旁人提及，可是铖王……她眼睫微垂：“我也不知道。”

“楼督主救我的时候我受伤疼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时就已经在他的别庄了，他当时瞧着我神色有些奇怪，还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像是他故人，我也没听太清楚。”

“后来他知道我跟柳家的事，就与我说让我唤他阿兄，还带着我去了钱家。”

铖王妃闻言也没怀疑棠悦话中的含糊不清，因为楼钺其人在京中名声太过响亮，哪怕铖王妃平日与朝中之人没什么交集，也知道这位楼督主的厉害。

连铖王素日里提起楼钺时都是言语忌惮，这般人物实在犯不着算计棠悦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

“兴许是你与他故人有些相似？”

铖王妃思忖着，“听说这楼钺幼时过得苦楚，家中父母不慈爱，兄长更是歹毒。”

“他年少时也曾险些被他长兄算计丢了性命，父亲为保长兄还曾亲手送他去死，所以他后来得势之后直接屠了府中满门。”

这般处境，倒是与棠悦有几分相似。

“他兴许是看你可怜不忍你被柳家所欺，又因你想到他年少时处境，所以才会想破例帮你一把。”

至于认亲，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柳棠悦撇撇嘴，那个人嘴毒心狠，才不会不忍。

见铖王妃自己找到了理由，她含糊说道：“应该是吧。”

铖王妃放心下来：“这样就好，他毕竟是内侍监的人，虽说身子有碍，不误你名节，可到底还是少来往得好，不过这人虽然阴晴不定为人狠辣了些，却还是救了你性命，等你伤好些后，我带着你去跟他道声谢。”

救命之恩，还是要重谢的。

棠悦一点儿都不想去见楼钺。

那人眼睛太利，心眼太多，她每次都好像一眼就能被看穿。

她不想见他，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棠悦沉默了一会儿只能有些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好。”……

棠悦跟着铖王妃回了铖王府，钱家那边的事情也根本就瞒不住人。

柳瑾修下值从宫中出来时，就隐约察觉周围的人看他目光有些奇怪，可每当他看过去时，那些人又都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连原本低声议论也都停了下来。

虽然依旧如过往招呼，可他们却像是画了一个圈，将他排斥在外。

柳瑾修年少便得才名，不足二十就早早中举，因得皇帝青眼得入门下省任四录事之一，虽然官阶不高只得七品，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前途光明。

他本就才学出众，又是柳国公府嫡长子，向来在府衙之中都是旁人交好的对象，可今日这般隐隐排斥嫌弃却还是头一次。

“小柳大人这是下值了？”

不远处有同从宫门出来的年轻官员笑着招手，“今夜同丰楼有酒宴，庆祝安大人高升，你可要同去？”

柳瑾修刚想摇头说不去了，就有人抢了先。

“你唤他做什么，人家玉台公子清贵着呢，哪能瞧得上咱们呀，他可没功夫跟着咱们去喝酒。”

“傅来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唤作傅来庆的人与柳瑾修差不多年纪，只是比起柳瑾修肃然严苛的模样，傅来庆那张脸却是跳脱极了。

他跟柳瑾修的不睦由来已久，二人都是少年英才，都同样入了宫学，同年科举，同年入仕，一个进了尚书省，一个进了门下省。

柳瑾修始终压着他一头，且总爱板着个脸与人说教，傅来庆早就看他不顺眼至极。

“我倒不是个哑巴，可没你玉台公子能说会道。”

傅来庆嘲讽，“你柳大人能黑的说成白的，臭的能说成香的，以前还道你是个处处规矩，循途守辙的，可如今瞧来当真是污了玉台二字。”

“你什么意思？”

“还装呢，你们柳家拿着个外室女当成宝，将人强塞给二房充作庶女，任人欺负二房嫡出的女娘，你敢说你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柳姝兰的身世满京城都知道了。”

傅来庆见他脸色瞬变，忍不住嗤笑了声，

“听说你早上当值前，还亲自送着那外室女去了钱尚书府中，对她百般照顾千般怜惜，半点委屈都不忍让她受，就是不知道你柳大人还记不记得昨日被你扔在?山之上，差点摔死的亲妹妹。”

“不过也是，你柳瑾修能将人抛在那荒野林子里，哪还在意她死活，就是可怜了那柳小娘子，摔断了腿还毁了脸……”

柳瑾修心神巨震哪还有半点刚才的风度，猛地上前抓住傅来庆的衣领。

“你说什么，棠悦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