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言是顾以朗的通房丫头。

　　不是妻，也不是妾，顶多算个高级点的奴婢。

　　顾以朗娶妻的第三个月，慕言赎回了自己的卖身契。

　　从此两人天高地远，她再也不用为顾以朗流半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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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月初四，镇远侯府。

　　慕言一下跪在新任世子妃齐婉兮的面前。

　　她的声音轻而坚定：“世子妃，奴婢想自赎自身，从此永远离开侯府，请世子妃成全。”

　　齐婉兮很是疑惑的问。

　　“慕言，你伺候了世子爷十二年，是他身边唯一的通房丫头。等明年开春，我还打算让世子爷将你抬为妾室，就算这样你也要走？”

　　慕言将身子压得更低：“是，请世子妃成全。”

　　齐婉兮掩唇叹息，叫人找出慕言的卖身契递给她。

　　慕言双手捧过，一眼看见了泛黄的卖身契上最醒目的一句话：十两白银，人银两清。

　　慕言怔然片刻，将其收好，就又对着齐婉兮磕了个头：“谢世子妃。”

　　齐婉兮见此，叹息一声：“慕言，留到除夕过完再走吧，至少和世子爷再一起过个年。”

　　慕言一顿。

　　她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她想：离除夕只剩不到一个月，晚一点又何妨呢？

　　最终，慕言行了个礼道：“是，多谢世子妃。”

　　告退后，慕言走出正房。

　　寒风呼啸，雪压枝垂。

　　慕言看着这满目的白色，忽然想起，这是自己在京城过的第十二个冬天了。

　　而她遇到顾以朗，便是在第一个冬天。

　　那个冬天，一场大雪断了慕家的粮。

　　为了给唯一的弟弟买粮，慕言和上头的三个姐姐一块，被五两银子卖给了人牙子。

　　三个姐姐一路上都被卖出去了，只有慕言走得最远，被带到了京城。

　　慕言记得，那时自己得了风寒，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死掉的时候，却被顾以朗买了下来。

　　之后，她同顾以朗一块长大，年岁到后，便成了他的通房丫头……

　　不愿再回想下去，慕言叹息一声，加快了回房的脚步。

　　齐婉兮嫁进来之前，她都睡在顾以朗房中。齐婉兮嫁进来之后，她就搬到了顾以朗卧室旁的偏房里。

　　才走到门口，没想到就遇上了刚回来的顾以朗。

　　他肩宽背挺，英气逼人，有着势不可挡的锐气，可眼波流转间，又皆是风流。

　　慕言立即低眉垂首的行礼：“爷。”

　　顾以朗懒散应声，一把将外氅脱下丢给慕言，进了屋就叫人打水来沐浴。

　　慕言忙跟上，伺候他洗浴。

　　“给爷按按肩膀。”浴池内，顾以朗阖着眼，冷声吩咐。

　　顾家乃簪缨世家，顾以朗的父亲手握重兵，驻守南境。

　　顾以朗身为顾家嫡长子，却入京为质，一步不得出京。

　　他平日在外装作纨绔，实际性子最是狠厉。

　　慕言弯下身，小心地捏在顾以朗的肩膀上。

　　下一瞬，男人却突然伸出一双湿漉的手拽住她，直接将她带入了浴池内。

　　慕言猝不及防，骤然落水，视线模糊，只能攀住顾以朗这一根浮木。

　　眼睛还没睁开，她就听见头顶男人的一声调笑：“怎么还是这么好骗？”

　　慕言还没反应过来，顾以朗的呼吸便覆了过来。

　　半个时辰后，水浪翻波才停歇。

　　慕言收拾好自己，又去伺候顾以朗穿衣。

　　炙热不再，男人声音沉冷：“之前你去找了世子妃，是想做什么？”

　　慕言动作一顿。

　　正思考着该怎么糊弄过去。

　　顾以朗却忽然用两指捏住她的下颚，神情似笑非笑：“通房丫头就做好通房丫头的事，别肖想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这是以为她去求世子妃想升为妾室？

　　男人唇角的佻薄弧度，如针般扎入慕言心口。

　　慕言的唇微微发抖：“是，奴婢谨记。”

　　顾以朗不冷不热地哼笑声，穿好衣服就往前院去了。

　　晚餐摆在齐婉兮的院子里。

　　顾以朗坐在桌前，拉着齐婉兮的手说笑，神情与在慕言面前截然不同，只有温柔没有戾气。

　　他不曾展露过的柔情，都给了齐婉兮。

　　慕言伺候在一旁，把一切看在眼中，心中却没有嫉妒，只有怅然。

　　只因和顾以朗相识十二年，她却直到在三个月前齐婉兮嫁入侯府后，才知道顾以朗爱一个人是什么模样。

　　他会怜她、敬她、爱她，并小心翼翼不让她看见自己的一点坏处。

　　而不是像对慕言这样，肆意至极，毫不在意她的意愿。

　　她和顾以朗，说到底不过是少爷和通房丫头。

　　不知何处传来几声爆竹噼啪。

　　齐婉兮笑着向顾以朗举杯敬酒：“马上就要过除夕了，这爆竹倒也应景，世子，希望以后也能这样好。”

　　“以后。”顾以朗话语一顿，也与她碰杯。

　　“自是和谐美满，年岁亨通。”

　　慕言低眉垂眼，怔怔出神。

　　以后？

　　她的以后会是什么呢？

　　慕言想，她会寻一处安身之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与顾以朗再无牵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