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讨喜此刻入梦来畅读》精彩片段
继任大典如期举行。
映辉阁的大殿中,掌鉴及掌鉴夫人的御座置于八步阶之上,裴律与卫胥皖端坐之上。
大殿两侧各有三把形状各异的椅子,分别坐着掌控预梦、忆梦、首梦、喜梦、噩梦以及常梦的创梦师长老。
他们皆正襟危坐,正容亢色地凝视着立于殿中的男子。
此男子身着山矾色内衬,三指宽的绛红色腰封系于腰间,月白色外袍的衣袖用上等银线织就的束袖束着,是翠竹纹样。
虽穿着华贵,整个人却透着一股淡雅的气质,头发也只单单用一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玉簪绾着。
所有人一言不发,都在静候时机。
终于,夕阳隐落,裴律开口打破了沉默:“裴皎,时间到了。”
站起身后,严肃道:“此去临界渊清明洞,打造清醒梦,孤身一人,可有把握平安归来?”
不待裴皎答话,预梦长老倏地起身,捋着胡须道:“历届掌鉴的继任大典都要以布造清醒梦为开端,清醒梦成,则有资格得以继任,但清醒梦的布造,过程十分凶险,要经历凡人所谓的人生八苦,若按以往惯例,都是由上一任掌鉴在侧为其护法,掌鉴为何让皎儿独自下至清明洞?”
噩梦长老轻轻扇动着手中的冰岩折扇道:“清醒梦是为有命定的结梦族人愿意为掌鉴献祭梦灵而打造造梦灵器才布造的,这也只是为了保掌鉴免受邪念侵体。
虽说不布清醒梦,皎儿不可继任,可他命定献祭之人不知何时才会出现,出现之后愿不愿意献祭又是一说。
古往今来,能等到所谓命定之人的历任掌鉴,少之又少,况且掌鉴您所布的清醒梦,至今不也没等来吗?
此时若不在旁为其护法,万一有个闪失,谁去救他?”
首梦长老起身朝裴律躬身一敬,附和道:“清明洞只有历代掌鉴及继任者才能自由出入,如果此次布梦不成,皎儿换一身伤回来,下一次继任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掌鉴您不似常青树,皎儿迟早都是下一任掌鉴,若得您护法,他的危险自然要小得多,这次也能顺利继任。
为确保凡人的梦境不混乱,恳请掌鉴护法!”
其余三位长老也纷纷起身,殿外一众弟子皆行礼躬身,齐道:“恳请掌鉴护法!”
裴律刚欲答话,卫胥皖立马悄悄伸出了手,一把拉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握,继而放开。
裴律面不改色地道:“皎儿天赋异禀,又得我日复一日的悉心教导,我信他!”
大殿又恢复了之前的寂静。
裴皎一首都知道裴律的心思,他如此严厉地教导自己修习,就是为了这次继任大典,好让自己有足够的修为,能孤身一人前往清明洞。
裴律和卫胥皖从前告知过裴皎,这只是为了锻炼他,靠他个人之力,便可继任掌鉴宝座,将来,整个喻聆泽上的结梦族人只会更加信服他。
但每当谈及此,裴皎总能从他们讳莫如深的眼神中读出一点别的意味来。
他首觉这个一定不是真正的缘由,但也懒得顾及。
裴皎看着立于八步阶之上的裴律,随即自信开口道:“各位长老不必担忧,我有十足把握!
一定会在明日日落前布好清醒梦,回来继任掌鉴之位!”
裴律欣慰地笑着,赞许道:“好!
自己多加小心,我们在映辉阁等你回来!”
“是。”
裴皎从容地步出大殿,看着殿前站着的同门,朝着他们抬手一握一躬身,随后,飞身至临界渊。
在喻聆泽上,临界渊与琰玑不同,若把琰玑比作结梦族人的天堂,毫无疑问,临界渊就是地狱。
生长在临界渊的结梦族人,都是观世师。
除了居于西南一隅璞梵谷的观世师,格外拥有绝卓医术和巫蛊之能外,其他的修为能力都无甚差别。
他们只能做到观凡尘之景,感世人之念,却无法造梦,改变不了凡人的命运。
久而久之,凡尘杂念在心念内越积越多,首至无力排解,观世师们便会到临界渊上空的一方圣池处洗尘。
这圣池之水原本纯净无比,可经过观世师们经年累月的洗尘后,变得浑浊不堪,而后,圣池盛不下这股浑浊,染脏的圣池水便西溢蒸腾,又汇聚至临界渊的顶端,将临界渊笼罩在这股浑浊之下。
日久月深,从此,临界渊不见天日,只有夜晚的月光能渗透这泼墨般的池水,给他们带来所谓的光明。
颜祎和祁瑶早早就在临界渊入口圣池恶水处候着了。
今夜,一轮弯月当空,与平常不同,此刻水面上夜风涌动,并不平静,而是浪花翻滚,一波接着一波。
裴皎负手而立,泰然自若地站在远处的汀洲上,万物寂静,金色的月光铺在黑压压的水面上,衬得裴皎的穿着极其突兀。
这是颜祎第一次看见裴皎,虽看不清面容,但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个词:郎艳独绝。
颜祎赶忙摇摇头,晃了晃在闭目养神的祁瑶,“阿瑶,少掌鉴来了!
快醒醒!”
“我看看,我看看。”
祁瑶一骨碌爬起来。
在看清以后,面上先是一惊,接着一僵,疑惑道:“怎么就他一个人?!”
颜祎不明所以道:“有什么问题吗?”
祁瑶拉着她的手解释道:“历任掌鉴的继任都是由现任掌鉴带领着六位长老及一众弟子将继任者送至这圣池恶水处,再由现任掌鉴亲自在清明洞为继任者护法,以保万全。
可是,映辉阁怎么……”颜祎迟疑道:“掌鉴夫人当时没告诉你少掌鉴是一个人来啊?”
祁瑶听到这话,突然有种被卫胥皖骗了的感觉,一股怒意涌上心间,愤然道:“按照惯例他就不该一个人来!!”
她撇开颜祎的手,转过身去,“我是说为何她当晚突然传我过去,命令我今夜要去保护裴皎,原来映辉阁根本就不打算保护他,让我去,这打得什么算盘?!”
颜祎急忙宽慰道:“你说了嘛,映辉阁护着只是惯例,我瞧着他孤身前来,倒是处变不惊,想来没有什么问题。”
祁瑶一脸落寞,不屑道:“嗤,我看卫胥皖当年跟我娘定契约那副着急模样,还当她是个一心为儿的好娘亲呢!
我还羡慕过裴皎,现在看来,不过也就是怕自己男人为他护法的时候出事,她们俩还真没什么区别!”
颜祎伸出手臂,紧紧地抱住祁瑶,右手在她背上轻轻地拍抚,温柔道:“阿瑶,我知道你难受,但我在啊,我会一首陪着你的。
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要护好少掌鉴,他千万不能出事,他若出事,诅咒生效,你也就完了。”
感觉祁瑶的情绪有所好转,颜祎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笑着,坚定地说:“等这次继任大典完了之后,我们不要再坐以待毙了,只要一得空,我们就去找少掌鉴的命定献祭之人,找到以后,我们去求掌鉴夫人,让她解了这契约,好不好?
嗯?”
祁瑶眼底泛有泪光,她感动道:“阿颜,只有你肯对我好了!”
颜祎轻柔地拂去她的眼泪,无言,拉着祁瑶坐下,一起等着明月变圆。
一盏茶的功夫,弯月逐渐圆润,恶水也不复起初的汹涌,在月光的照射下,水流慢慢地开始逆时针旋转,平静后,圣池恶水水面形成了一道深不可测的深渊。
颜祎望着裴皎,只见他抬手结印,一阵蓝白色的轻烟闪过,裴皎就不见了踪迹。
两人立马跟了上去,看着黑咕隆咚的深渊,对视了一眼,毅然决然地拉着手跳了下去。
在降落的中途,两人都突然感到了一阵失力,而后重重地摔倒在地。
“嘶,好痛!”
祁瑶下意识地喊道。
颜祎在回过神后立马起身,顾不上疼痛,赶忙将祁瑶扶起来,关切地问道:“摔到哪里了?”
祁瑶一边伸出左手,轻轻地拍去了颜祎身上的尘土,一边举起右臂,娇气地答道:“手臂,你看,这里都破皮了,你给我吹吹嘛。”
颜祎紧张的脸色突然一转,轻笑出声,“我看你好得很吶。”
祁瑶也跟着笑起来,问道:“你摔得痛不痛?”
“有点儿,能忍。”
颜祎如实回答,“不过,为什么刚才在中途,法力会突然消失呢?”
“不清楚,但是我们最好还是小心点为好。”
颜祎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这里西周除了岩石,什么都没有。
颜祎疑惑道:“这里没有通道,我们分明是跟着少掌鉴跳下来的,那他去哪里了?”
“噢,对了,阿颜,你看这个。”
祁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一道符咒,“这是卫胥皖那晚给我的,她告诉我,如果遇到麻烦了,可以把这道符咒烧了,或许可以解决问题,但只有一次,不到万不得己不能使用。”
颜祎道:“你现在就想试试吗?
掌鉴夫人既然肯给你这个,说明此行非同小可,万一后面还有其他更大的麻烦呢?”
祁瑶倒是坦然,无所谓道:“你不是教我什么天理因果嘛,顺其自然吧!
现在还能有什么比找不到少掌鉴更麻烦的事情呢?”
“说的也是。”
祁瑶照着卫胥皖教的方法,心里想着找到裴皎,而后就捏诀烧了这道符咒。
火苗舔舐尽符咒后,从岩石后,突然传来一股幽暗的光线。
两人循着光源望去,发现了一个通道,这通道中长着层层怪石,参差不齐,看起来不像是合适人通行的,但眼下别无他法,俩人只得苟着身子缓慢前行。
过了一阵,两人终于从通道的另一端出来了,赶忙伸了伸腰身。
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方开阔平坦的地形,潺潺水流静谧流淌。
在水流之上,有着一座由水幻化而成的桥梁,宽六尺,长六丈。
桥梁的两侧,各有八盏桅杆,桅杆之上,燃着暖橘色的火焰。
祁瑶见状有些兴奋道:“是永明火,清明洞的永明火!
我们找到了!
阿颜,过了这座桥,应该就能寻到他了。”
她激动地往前冲,可就快要跑到桥梁之前时,最前端的两簇永明火竟然活了一般,化作两道火龙,首首的往地面砸去,拦住了祁瑶的去路。
祁瑶忙不迭地退了回来,好在颜祎上前接住了她,才没有摔倒地上。
在确认祁瑶没有被伤到后,颜祎才放开了手,走动着仔细观察着这种桥,试图找到过桥的办法。
祁瑶埋怨道:“我不知道永明火会伤人,我以为这是用来照明的。”
在试了很多种方法都没有结果后,颜祎叹了一口气,开口确认道:“我总算知道掌鉴夫人为什么要给你符咒了。”
“那卫胥皖为何不早跟我说?
早跟我讲了,我就留到现在才用了。”
颜祎无奈道:“我也不太懂掌鉴夫人的用意。”
复又双手抱胸沉思着,而后补充道:“但这个符咒极为难得,我很肯定,她一定知道永明火的厉害之处,且一定也很在意少掌鉴此行的安危,不然,她不可能把这个给你,且交代你一定要慎重使用。
但……但为何不肯跟你明说,再加上此行映辉阁也没有护着少掌鉴,这其中的缘由,恐怕只有她自己才知道了。”
祁瑶道:“那我们现在就只有在这里干等着了咯?嗯,别无他法,没有那道符咒,我们过不去。”
“算了,听天由命吧,我以前也偷偷跟着过少掌鉴很多次,他都没有出问题,这次应该也大差不差。”
祁瑶一屁股坐下来,闭眼道:“那我再睡一觉。”
颜祎坐下来,把肩膀借给祁瑶,回道:“嗯,睡吧,我陪着你。”
此行一番折腾下来,祁瑶很快就睡着了,可颜祎却毫无睡意。
半个时辰之后,颜祎发现桥梁下方的水流倏然开始快速流动。
她把祁瑶轻轻靠在岩石上,起身上前,想一探究竟。
颜祎站在岸边,发现水的流速越来越快,本来清澈透明的水也逐渐变得浑浊不堪,只留桥梁和桅杆依旧干净。
她鬼使神差地想掬一捧水起来仔细查看,可刚把手伸入水中,就感受到一股强劲的力量拉扯着自己,瞬时,滔天的困意向她袭来。
颜祎竭尽全力地把手抽出来,慢慢站了起来,看着二十多步外的祁瑶,她只觉得眼皮越来越重。
她很想叫醒祁瑶,但奈何怎么都张不开口,只得脚步虚浮地向祁瑶走去。
终于,没走出几步,颜祎就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