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对岸繁花盛开，红霞满天。

余舟下了公交，就来到河边，站着俯瞰着河流向东流。

话说，他要死了，天应该阴暗点吧？

天色灰蒙蒙的，空气压抑，河中急流汹涌，一副风雨欲来的景象。

小说都是这样描写的。

然而并没有，今天的晚霞漫天，红艳到不真实，有一种虚幻的美。

就有一种他要死，世界还在庆祝的感觉。

真挺烦的，生活总是不如你的愿。

没办法，余舟决定好了日子，又不能重新挑一个日子。

他的出生日，也是母亲受难日，有纪念意义，所以他才选择在生日这天零点去世。

时间己经到了七点。

算了下，死亡倒计时仅剩下五个小时。

这个时候，他本该独自在家睡觉。

沉思时，手机铃声又响起，不用想就猜到是推销电话。

父亲那样不负责任的人，是不会主动和他打电话。

余舟本不想接，但还是想最后听听人声。

接听后，只听客服说：“先生，这里免费送你20G全国通用流量，还有一年视频会员，会员一年后到期，会自动取消的……”到死都没放弃他？

奶奶的，他爸都没有10016爱他。

“不用了。”

“先生，到期会自动取消的。”

“用不着。”

余舟挂了电话，摇着头。

走到桥上，他伸出手臂，松开手机，任凭手机扑通一声落在河里。

勿扰，他要丢下他所有和外界的联系，无牵无挂地离开。

往昔不可追，过去的事，他不想回忆。

余舟深深呼吸，立在河边。

死亡，就要安安静静，像是文学作品描绘那般，如秋叶一般静美，有一种落叶归根的冷寂感。

一首以来，他孤僻成瘾。

他感觉自己就是人间缝隙里逃离的怪物，骨子里是冷漠，和所有人不联系也没什么大不了。

他消失后，无人会记得他，太阳照常升起，世间没有什么不同。

余舟看着河水奔流。

日照西桥，河面波光粼粼，让人感到流逝之美。

科学家说，生命于水中孕育。

为了感受河水，他要成为河水。

或许这样就能窥见生命最初的跳动，不再这样孤独和冷血了。

随着时间流逝，远处城市灯火渐渐亮起，月亮升空，衬着山的深色。

时间还是流逝得太慢了。

等待死亡，远比等待放学、等待下班，还要难捱。

余舟心里却没有害怕，整个星球对他而言，像是巨大的监牢。

母亲不在后，无人在意他。

人生就像一场枯燥乏味的游戏，他厌倦了日复一日的生活。

想和世界说声抱歉，他没有珍爱生命，小小年纪，他就太过早熟了。

上学考试工作结婚生子赚钱养家，未来的日子他都可以推测到，生命太虚无太无聊了。

他没有结婚的打算，从小目睹家庭鸡飞狗跳，让他无法对结婚这件事抱有幻想，注定要孤独终老。

他这样的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叔本华说过，人生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

寂静且美好的月光，也无法填满被困在荒芜人间的空虚。

死后，其他人会怎样评价他？

心理承受能力太差，青春期无病呻吟？

但那己经无所谓了。

时间到了晚上九点。

余舟把母亲留下的玉石摆在桥上，给足了仪式感。

月光落在玉石上，浮现三道条纹，真的很漂亮。

余舟觉得，这块玉石能值不少钱。

于是他决定时间到了后，抱着玉石沉入水底，谁也不便宜。

倒计时还有两个小时。

暮色深深，天地浑然一色，他却并不害怕。

其实本来是怕的，不过母亲过世后，就突然不怕了。

他希望世间有鬼，那样以后还能和爱的人团聚。

死亡，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夜里静谧，寒气逼人，等待真的太难熬了，从六点坐到了十点，整整坐了西个小时，屁股都坐麻了。

他是真要睡着了，眼皮和眼珠子在打架。

余舟觉得没劲透了，他在想早知道手机晚点丢，还能玩会手机。

要不早点死吧？

余舟又觉得不行，必须得准时死。

不知过了多久，余舟躺在桥上，天为被，地为床，仰望星空，等待时间流逝。

幸运的是，这里晚上极少人经过。

不然他躺在桥上一动不动，这样子会被别人当作尸体吧。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耳边响起少女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猫咪。”

“猫咪，醒醒。”

猫咪？

什么猫咪？

余舟迷糊睁开眼，天突然就亮了。

等到视野清晰，就看到眼前的人放大了数倍，他惊得一下子就弹跳起来，瞪圆了眸子：我靠，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大？

我遇到巨人了？

己经是第二天上午了，阳光明媚，洒在桥上。

还是那座桥，玉石不见了，桥边散落昨晚他穿的衣服。

低头看见自己的猫爪，余舟懵了，似乎他变成猫？

虫鸣鸟叫汽笛声，世界前所未有的喧嚣袭来，他产生了一种荒诞感，满脑子都是问号。

我是谁？

我在哪？

我在干什么？

我不是准备死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意识正混乱，前方忽然传来少女的声音，像是风铃一样。

“我吓到你吗？”

余舟抬头望去，是一个有着琥珀色瞳仁的少女，遇见她有种春水映梨花的恍惚感。

视线缓缓向上掠，少女扎着蓬松马尾，面容秀美，脸颊略带婴儿肥，皮肤白皙，在阳光下有种剔透之美，衣服老旧却干净，一眼清纯，很标准的学生装扮。

这个女孩子名字叫林雨潇吧？

他有点印象，是隔壁班的学霸少女。

林雨潇不爱说话，没有什么朋友，总是独来独往，天生带着孤独感和边界感。

某种程度上，和他很像。

不同的是，林雨潇除了读书什么都不想，他除了不读书什么都想。

视线撞上，少女的眼眸里泛着笑意。

“小猫咪，你的主人呢？”

林雨潇看到猫咪茫然的表情，心底觉得可爱，唇边浮现一抹浅笑。

猫咪皮毛黑白两色，像是太极，那双眼睛犹如璀璨的蓝宝石，大又明亮，真的很是漂亮，甚至一度让她产生将猫抱回家的想法。

不过想着母亲会生气，才熄灭了养猫的心思。

当她伸手想要去触碰猫咪，余舟又一下子跳开，不给她触碰。

“你理一下我嘛。”

林雨潇盯着猫咪，语气娇俏。

余舟转过身，只用屁股对着林雨潇。

见猫咪不搭理他，林雨潇起身准备离开。

这时余舟忽然跳到桥边的护栏上。

变成猫，就死不了是吗？

才不是。

余舟一跃，就往河里跳下。

林雨潇愣了一下，看着猫咪的背影，意识不对，眼疾手快，一下子抓住了余舟的尾巴。

“水里危险。”

林雨潇说着，阳光照在她轻颤的睫毛上。

余舟倒挂在林雨潇的手里，世界颠倒错乱，突然沉默不己。

我知道，能不能放开我？

我只是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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