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日。

我去了寒霜殿，同我的挚友冬栾告别。

冬栾在得知我要去凡间历劫千年，眼眶瞬间红了。

“你母亲还有妖皇知道吗？”

我缓缓摇头：“他们都不知道，我也不打算告诉他们。”

“可是你去了凡间，轮回转世，你就不再是紫菀了，不再是天山神女了。”

冬栾说着，满眼通红。

我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别哭，我这是为了成全我自己……我母亲一直说我是孽种，不应存在于世，迟砚也厌恶我。如今我轮回转世，他们如愿以偿，而我自己也不用再背负沉重的枷锁。”

冬栾也知道迟砚要娶紫菀的事。

她声音哽咽：“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没有真情了吗？”

我轻轻抱住她。“阿栾，真情当然有，你我不就是吗？”

我安抚了她很久，才回到龙极殿。

此刻整个妖宫，就连我的东殿也布满了红绸。

我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一身婚服的妹妹紫菀正站在院内，目光不善地看向自己。

“你去哪儿了？为何不回母亲的传音？”我没有回答他。

紫菀抬手，一条冰龙朝我袭来。

我瞳孔微缩，抬手挡下：“紫菀，你做什么？”

“当然是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孽种啊。”

紫菀话音未落，冰龙又化作长剑朝我刺来。

从小到大，因为我是凡人和神结合的私生女，因为我不被天山圣母喜爱，因为我是长姐。

所以哪怕我仙术在紫菀之上，也处处让着紫菀。

可今日，我不想让了。

我只轻微一抬手，紫菀的冰龙便化成了星星点点的冰晶，而下一秒，我的苍术剑直接刺向了紫菀的喉咙。

“不想死，就滚！”

紫菀盛气凌人惯了，从未好好修炼过，哪怕如今我是强弩之末，她都不是我的对手。

我不敢想，等三日之后天劫到来，紫菀要如何承受。

而紫菀僵在原地，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她没有走，反倒是拿出了一片护心鳞呼救。

“阿砚，你快来救我，姐姐要杀了我。”

我愣住了，我一眼就认出紫菀手中的正是迟砚的护心鳞。

迟砚曾说过，护心鳞只送给他最爱的人。

如今，紫菀才是他的爱人吗？

也就是愣神的片刻，下一瞬，巨大的冲力袭来。

我的胸口一痛，低头就看到自己心口位置被一把满是妖气的剑贯穿！

苍术剑落地，我抬头就看到迟砚一手护住紫菀，眸底阴鸷地看着自己。

“云莲，你竟然敢伤紫菀，找死！”

“等我带她去昆仑境疗伤回来，再找你算账。”

我愣愣地看着他，脸色煞白，摇摇欲坠。

直到他带走紫菀，直到心口处的妖剑消失，我才反应过来，用手捂住了早就空洞的胸口。

我一口鲜血吐出，跌跌撞撞地走进住了千年的东殿，低头看着自己趋近虚弱的身体，眼眶红了大半。

迟砚不知道，我临死前的最后一天，痛了一天一夜。

也听了一夜紫菀的传音。

“姐姐，你看清楚了吧？阿砚早就不爱你了，在我和你之间，他只会选择我。”

“你知道他有多迷恋我吗？我们在你的东殿，都留下了爱的痕迹。”

“方才，阿砚帮我疗伤之后，又在昆仑境和我欢好了许久，我们很尽兴，我都险些下不了榻。”

“八十一种姿势他都和你用过哪一种？我知道，一个都没有，否则他不会将所有喜欢的姿势，都用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有给对方回音。

在最后一日，太阳升起后，我焚烧干净了自己所有物品，又在太阳高悬时用最后的法力烧了整个肮脏的东殿。

从此以后，我在妖族的一切痕迹都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最后，在日落前，我忍着心口的疼痛来到了忘川河边。

忘川开满了妖冶的彼岸花。

在最后落日的一个时辰，迟砚得知我烧了整个东殿，给我传音：“云莲，你现在在哪儿？”

我看着一望无际的忘川，没有回答。

紧跟着我又听到迟砚传音过来：“今日，我才发现，你是这么恶毒，为了妖后的这个位置，竟然不惜伤害自己的亲妹妹。”

“不过这也让我看清了你，你根本不值得我喜欢。

“你既然逃走了，那么往后你就永远不要再出现我面前，碍我和紫菀的眼。”

我没有解释，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好，祝你们幸福。”

可这句话却没有传过去，我才知道迟砚切断了我和他之间的联系……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太阳的光线越来越弱，日薄西山。

我的身体已经完全虚弱，我都快看不见自己了……

临死前，我不甘心地拿出迟砚曾经交给自己的护心鳞。

知道对方听不见，我还是忍不住把这些年的委屈对着它说了出来。

“迟砚，你身为妖皇，为何不肯去查一查五千年前的事。”

“难道你都忘记了吗？我的母亲根本不喜欢我这个女儿……”

“她从小就说我是孽种，她让我继任天山圣母也是为了帮我的妹妹挡天劫难。”

“还有当年你在跃龙门之时，天族太子威胁我，若是我不嫁给他，他就要在迟砚跃龙门时将你击落……”

“是我母亲和妹妹在蒙骗你啊，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

这些话，我说了无数次，可迟砚就是不信。

我剧烈地咳嗽着，鲜血止不住地从嘴角涌出，染红了衣衫，也染红了冰冷的指尖。

“你昨夜刺我的那一剑，难道就没有发现，我根本没有心吗？”

“我的心真的给了你……”

最后的最后，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我只是把自己这些年遭遇的一切都说给了那一片早就没有妖力的护心鳞听。

在太阳彻底落于隅谷，奈何桥显现的时候。

我最后对护心鳞说了一句话。

“我要离开了，迟砚，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我将护心鳞轻轻地放在奈何桥边，毅然决然踏上了奈何桥。

孟婆佝偻着背，递给了我两碗汤。

“神女，一碗孟婆汤，忘却前尘；一碗忘情水，断情绝爱。”

“多谢。”

我没有犹豫，饮下两碗汤。

随后，我闭上眼睛，身体如同星星点点一样飞散。

而此时，奈何桥边，原本没了神力的护心鳞却剧烈的抖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