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昱清身形一滞，整个人僵在原地。

隐约间，穆书瑶好似担忧地往他这边看了眼：“姑姑，昱清知晓这件事吗？”

“戚家世代忠烈，不若您先与昱清和离，再和楚明喆成婚，也免得寒了功臣的心……”

穆云慈清冷冷打断她：“等陛下有了旨意，他自然会知道。”

“这几日明喆中了毒缠绵病榻，护国寺的了悟方丈来看了，都说我腹中这胎贵不可言，若是孩子的生父明喆身份太低，恐怕压不住胎儿，孩子出生时，明喆会受到诅咒雪崩而死。”

“本王也从未想过与昱清和离，陛下，此事不要再提。”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显然是已经做了决定。

哪怕穆书瑶是皇帝，也没法忤逆她。

她只能当场拟了圣旨给穆云慈，轻轻感叹了句：“姑姑，只愿你来日莫要后悔。”

穆云慈接过圣旨后，却脚步都未曾停滞一瞬，只留下句。

“本王永不后悔。”

等穆云慈彻底走远，楚昱清才从屏风后出来。

他脸色发白，像被抽走了浑身的力气。

穆书瑶面露担忧，绞尽脑汁安慰他：“昱清，姑姑她只是一时被楚明喆蒙蔽，她心里还是最在意你……”

后面的话，穆书瑶说的也没有一丝底气。

因为哪怕当年胤朝内忧外患、所有人都跪求***开眼保佑胤朝的时候。

穆云慈都能轻描淡写说了句：“事在人为，人定胜天。”

她不信***。

如今，她却为了楚明喆，将了悟方丈的话奉若圭吾，要贬她的丈夫为男宠……

像是自嘲般，楚昱清轻笑一声：“反正过不久，我就要与她和离出征了，是她的丈夫还是男宠也都不重要了。”

“陛下也不必觉得愧疚为难，把和离的圣旨给我即可。”

他也有了决断，穆书瑶长叹一声，又拟了道和离圣旨给他。

圣旨递给楚昱清时，穆书瑶千叮咛万嘱咐：“你离开之前，这事可千万不能让姑姑知晓。”

“否则姑姑未必会同意你出征……”

楚昱清一一应了。

出宫时，正好在下雪，红墙白瓦，一切犹如从前。

楚昱清走走停停，竟然无意识走到了***，撞上了伫立在廊庭中赏雪的穆云慈。

四目相对。

穆云慈诧异一瞬，眼神晦暗：“昱清何时入的宫？”

楚昱清将圣旨藏了藏，也装作惊讶：“我来探望太后，姑姑何时来的？”

穆云慈红唇紧抿着，狭长的凤眸上挑像是在猜忌些什么。

都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如今，他与穆云慈却互相欺骗……

对视良久，最后是穆云慈见楚昱清脸色苍白，便将自己的大氅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

她也亲自为楚昱清撑伞，将他护地严严实实。

“既如此，昱清便同本王一起出宫罢。”

怕路太滑，她执意要牵着他的手。

楚昱清挣扎了两下，抽不开，便由她去了，左右也牵不了几次了。

还差三枚金锭，他便能率军北上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快要走出***时。

穆云慈突然望着熟悉的小路，怀念似的感叹了一句。

“你十二那年，京城也下了这般大的雪，我还记得你和书瑶一起在这里堆雪人，然后一起着了风寒……”

楚昱清记得这件事。

当年他高烧不退，是穆云慈躺在雪地里，把自己冻冷了用身体给他降温。

那样好的姑姑，他怎么会不心动？

楚昱清感受着穆云慈指尖的温度，正要开口。

小太监匆匆来报：“禀报摄政王，您的护卫穆一在宫门口等您，让奴转告说明喆公子身子不适，吐得厉害，等着摄政王回去陪呢。”

下一瞬，楚昱清便感觉，穆云慈握着他的手放了。

“本王先走一步，你小心回来，莫要着凉。”穆云慈将伞留给他，叮嘱了句便匆匆离去。

楚昱清站在原地，看她远去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直到快要看不见她，他才把刚刚没吐露出来的心声，缓缓说了出来。

“姑姑，如果一个人开始追忆感情最开始的时候。”

“那就意味着，这段感情走到头了。”

楚昱清也出了宫，却没回王府，而是朝着与穆云慈截然不同的方向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