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老家叫河口村,这里由于紧挨着黄河,所以村里有很多年轻人便经常下河去拉一些黑活。这所谓的黑活不是说撑舟渡船而是——捞沙。
捞沙并不是说捞黄河中的泥沙,而是捞这河中的宝贝。由于这活并不光彩,所以行里的人一般都称自己为“捞沙人”。
这黄河岸边的村落里几乎都有捞沙的队伍,由于当时**管制不严,所以这私下捞沙便也没什么人来管,久而久之这些捞沙队伍竟然也成了气候。
捞沙队伍里分工很明确,有负责寻沙踩点的、有负责撑船捞沙的、还有专门为其洗沙和存沙的、当然也有人专门负责去送沙。
说到这可能有人会问了,这里分工明确可他们究竟是做什么的呢?这寻沙、洗沙、送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其实,这所谓的沙便是河中的宝贝。这黄河虽说是华夏名族的母亲河,但是她从古至今都充满了神秘,而且死在她手里的亡魂也不计其数,所以这河中便也埋藏了许多不为人知的宝贝。
在当时,黄土高原上的古董市场中的宝贝大多都是来自于淘沙工之手。他们低价从淘沙工手里买下宝贝之后再高价卖出去,所以当时淘沙工的生活也非常的凄苦,所以他们为了生活只能拼命地去同黄河搏斗。
所谓的寻沙其实就是踩点,这些人往往对这附近的人文地理都非常精通,所以他们知道这波涛汹涌的黄河中究竟哪里能找到宝贝。
洗沙,顾名思义就是清洗这些从河里捞出来的古董。早以前人们并不懂得该如何清理这些污垢,只是通过洗衣粉来刷洗古董的表面,由于洗衣粉的腐蚀能力太强很容易就破坏了河中的宝贝,所以当时的洗沙工也着实是毁坏了不少的好东西。
存沙其实是于洗沙并存的,往往洗沙工一般都担任着存沙的责任。所以,在洗沙工的家里都会留有一个又深又宽敞的地窖来存放这些东西。
要说整个淘沙工的工作链中,最重要的就要说这“送沙”了。这送沙人可就决定了这整个淘沙队伍的收入,可是由于当时淘沙工人的学识水平普遍较低,所以他们一般都拿不到合理的价格,他们只能尽其所能去求那些古董们加价,以图温饱。
在那个年月,黄河上的淘沙匠们由于没有什么安全保护也没有专业的技术,所以每年都有许多淘沙匠要命丧于此。
中国人向来将就个入土为安,所以淹死在黄河中的尸体一般要捞上岸来进行土葬。当然了,这黄河凶险异常,一般人哪敢轻易下河,所以随着淘沙队伍的不断壮大,另一种职业便也悄然形成。
这种职业便是“捞尸人”,行话也叫殄官。这黄河边上的村庄虽然捞沙队伍众多,但是职业殄官却只有我们河口村一家有。
殄官这是吃死人饭的,他们虽说是手艺人但是这手艺毕竟不光彩。而且这些人由于长年与死人接触,所以村里的***都对他们敬而远之,所以殄官们一般都会孤独终老。不过好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们虽然孤独但是挣得钱却不少。基本上村里能修的起砖瓦房的,大多都是这些殄官。
你可别小瞧那些砖瓦房,在那个饥荒的年代里,村里的房屋大多都是毛草屋、土胚房和窑洞,能住的起砖瓦房的那绝对是有钱人家。不过,能盖得起砖瓦房的人家大多都不再从事捞尸一职了,所以这捞尸人尽管很赚钱,但是渐渐地也变的稀少了,而流传在他们身上的故事却也变得越来越神秘,越来越邪乎。
我家住在河口村的中央而且背靠大山,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由于我们家距离黄河边还有一段距离,所以自爷爷那辈开始我们便不再下河,而以种地为生。
说道这可能就会有人问了,那你的爷爷曾经是不是也下河掏过沙呢?
这个问题我也曾经问过我爷爷,但是爷爷总是以各种理由和借口将这事给搪塞过去了,不过爷爷越是这样我越是好奇。问爷爷问不到那就问我的父亲,可是每当我问道这个问题的时候,父亲总是一脸怒气地将我臭骂一顿,让我不要再追究这些成芝麻烂谷子的事了。
爷爷和父亲的故意隐瞒让我对这真像是越来越着迷。终于我在奶奶那里得到了答案。原来爷爷曾经并不是什么淘沙匠而是那神秘的殄官,只不过爷爷第一次下水便遇到了一件邪乎事,也就是这事导致爷爷放弃了殄官这门手艺而选择了种地,而且他也因此对这件事那更是闭口不谈。
爷爷当殄官的时候还没有迎娶奶奶,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像爷爷这般壮劳力不是被拉去当兵就是被拉去做了苦力。据爷爷说,他有三个哥哥全都被拉走当兵去了,而他则在军队拉壮丁那天被他的父亲给藏在了屋后的玉米垛里才幸免于难。
那时候,军队来村里拉壮丁不仅要带走人,还要拉走你家的粮食和牲口。虽然军队在事后会给家家户户留一些钱,但是这些钱对于乡亲们来说却是杯水车薪根本不够生活,所以在那个年月每天都有受不了生活的压力而跳河***的,所以殄官这个职业在那几年也算是个热门行业了。
爷爷的哥哥们被抓走了,所以这家里生计便落在了爷爷和他父亲的身上。爷爷的父亲是个老烟斗,在爷爷刚刚***的那年便因肺病去世了。他父亲的去世,直接就导致家里的生活重担压在了爷爷的身上。爷爷迫于生计的无奈,便只好下河去讨生活。而现在,我们说的便是爷爷第一次下河的经历。
殄官这名虽然听起来不怎么样,但说到底也算是们技术活,所以想学这门手艺就必须要拜师迎门。这所谓的拜师迎门,说白了就是花钱学手艺。
要说河口村里能捞尸的工匠着实不少,但要说能算的上殄官的却只有村东头的鬼眼王。据奶奶说,鬼眼王天生得一双阴阳眼,这双眼一大一小、一黑一白甚是吓人。
不过吓人归吓人,当时我们河口村附近的所有捞尸匠可都得听他的,而且无论这泡浮的尸体如何作恶,都能在他巧妙的指点之下解决。鬼眼王从不下水,但是他捞出的尸体却不在少数,所以人们对他是既敬又怕。爷爷想在这河口村做殄官就必须得拜他为师,可是这自古能人多作怪,鬼眼王也不例外。
他在收徒的时候都会让拜师人亲自去河里捞一具尸体上来,以此来检验他到底适不适合吃这碗饭。所以,爷爷想去拜师,不仅要行这迎门礼而且要亲自去黄河中捞尸。当然了,鬼眼王也不可能让爷爷独自一人去河里捞尸,而是要他跟着捞尸队伍去出活。
巧的是爷爷拜师那天邻村刚好有人跳河***了,鬼眼王去出活的时候便将爷爷也一同带去,以此来考验爷爷。可谁成想,这第一次出活就给爷爷的心里带来了如此大的阴影。
第一次出活,爷爷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他告别自己的母亲,简单地收拾了收拾行装后便跟随着捞尸队伍向邻村进发。由于捞尸这行当本就不怎么光彩,以至于年轻人都不怎么愿意从事这行,所以这捞尸队伍的整体年纪都很大,而且他们这些***多数都是些光棍。爷爷混在这其中,便也算得上是新鲜血液了。
在前往邻村的路上,那些捞尸匠们便经常以爷爷来打趣,拿一些恐怖故事来吓唬爷爷。由于爷爷当时年幼,经过这几个老油条这么一扇忽,还真吓得够呛。不过好在今天是鬼眼王领队,这也算给爷爷吃了一颗定心丸吧。
在那个年月是没有什么交通工具的,所以捞尸队伍出活也一般都是靠自己的两条腿去走。不过好在这里的村子都相距不远,一上午的路程便也赶到了。
按照我们这里的规矩,捞尸匠们是不允许来到雇主家探门的,所以爷爷一行人便直接来到了河边准备下河捞尸,捞尸匠们准备好了船只后便喊来了鬼眼王。
鬼眼王看了看眼前黄河,不知为何皱了皱眉毛。他从口袋里取出两尺红绳然后递给了爷爷,说道“这趟河可不简单啊……你确定要下吗?”
爷爷不知鬼眼王的真实意图,以为鬼眼王是在刻意考验他,便不假思索的笑道“我既然想要吃这碗饭,就得下河不是?”
“那你真的准备好了?”
爷爷点了点头,笑道“我从小就在这河边长大,也识些水性,所以您就放心吧。”
鬼眼王见爷爷如此坚持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嘱咐爷爷把这红绳系在腰间,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这红绳沾水。
爷爷点了点头,将那红绳系在腰间后便向那捞尸队伍走去。由于鬼眼王是从来不下河的,所以这岸上的事宜便由他来完成。
鬼眼王从他的布包中拿出了一沓纸钱、两只白蜡、三支清香以及一只铜铃。准备好这一切后,鬼眼王看了一眼身边的雇主,问道“逝者何人?”
“***。”
“哪里人士?”
“本村人。”
“行前有无备衣?”
“这……好像是……一件红色的夹衣。”
“生辰?”
“这个……四柱纯阴……”
“四柱纯阴……不好弄啊。这样,你把她生前用过的枕头拿来。”
“这……这不好吧。”
“纯阴之人易招受邪气……我们捞她倒不难……只不过捞上来的后果可得你自己承担……”
“大师……您这是什么话……您……”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守寡多年而且……生活不易……”
“对,哥哥走的早所以……”
鬼眼王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
“我管不了你们家的那些破事……不过你要不想折寿倒霉运的话就按我说的去做,如若不然……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别别别……王大师我听你的就是……”
鬼眼王点了点头,拿起手边的纸钱向天上撒去。
“阳魂误入阴川道,歧途迷路求反行;钱财已备望开恩,四鬼切莫来扰行;扰道莫怕阴兵至,出水入土求开恩;生前往事死后晓,入土为安再长生;老主莫念凡尘事,道理轮回天自知;净水破街土垫道,望请苦主踏步来……行咯……”
鬼眼王站起身来,将那铜铃在三株清香旁左右各绕三圈,然后将其拴在了船尾。
“时辰不早了……起船……”
鬼眼王的话音刚落,那捞尸队伍便用船浆一顶,木舟便慢慢悠悠地向那黄河中央游去。鬼眼王眼看着那叶木舟渐行渐远,他双手一背站在河边不知在思考着什么。